和大多数国内毕业的博士一样，刘博士为了生活的稳定而毫不犹豫放弃了自己所学的专业，想方设法进了一家事业单位。他天性敦厚，甚至有点木讷，辛苦了十几年，总算混到了一个中层管理职位。虽然扔掉了专业（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热爱他的专业），但今天事业单位的优厚待遇还是让他感到一点欣慰。
他玻璃镜片后的那双小眼睛总是眯缝着，还保持着当年读博士时的思考状，可一见到领导，身体就会下意识地前倾，完全没有了博士的自信，更别说傲慢了。
刘博士的单位是个技术单位，有关专业期刊会向他们约稿。他是博士，自然责无旁贷，按领导要求将工作中遇到的技术问题和解决方法整理成文，这是他的强项，旁征博引，归纳总结，他好像又找到了博士的感觉。当他将一篇洋洋洒洒的论文交到领导手中时，心中竟然涌起了一阵久违的自豪感。
日子不紧不慢地过去了。有一天上午，他在办公室随手翻阅着新到的期刊，猛然间一个熟悉的题目跳入了他的眼帘，这不是他写的那篇文章吗？啊，终于发表了！他的心脏一阵狂跳，随后忍不住一阵窃喜，拿期刊的手微微颤抖，手心竟然有汗水渗出。突然，他的手僵住了，镜片后的小眼睛使劲睁开瞪着作者的名字，那不是他的名字，那是他们单位领导的名字。
他把期刊狠狠地甩在了沙发上，脸上带着少有的愠怒，他已经很久没有怒气了。当发现自己的辛苦成了领导的成果那一刻，他也发现了自己的内心还会产生怒气，尽管那愤怒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。
中午吃饭见到领导，他还是习惯地将小眼睛眯成一条缝，身体微微前倾。
过了几天，局领导来检查工作，在干部大会上表扬了他们单位领导，说他在繁忙的行政工作之余，还能坚持钻研业务，提高理论水平，在专业期刊发表文章，要大家向他学习。会后局领导还专门找到刘博士，对他说：你是博士，更应该多钻研技术，多写点有分量的文章。
刘博士弯着腰，嘴唇蠕动了几下，但还是不敢把声音发出来。他体会到了什么叫有口难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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